墙里墙外——广州故事(8)

发布时间:2020年03月23日 阅读:932 次


          

墙里墙外


我到底是不是个颓废的人?你说,别他妈装蛋了!


田多多用圆润肥胖的一根手指不断的隔空戳向高小山。


文武先咧开嘴然后又收拢成西红柿芥蒂状,他一般要这样反复十几次。


小山拎着酒瓶转到多多旁边,来哥哥给你倒上,我没说你好吃懒做,才喝几杯就激动了。


我越发钦佩小山的没脾气,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种什么功力。记得高三时一次在操场打篮球,某个低年级的孩子把球甩到了小山的脸上,鼻血立马流出,哥几个围过来本想开骂;小山却一脸眼泪加鼻血的挤出笑来:没事,没事,我去水房洗一下就行了。


文武停止面部运动:哥几个,我宣布一下,我定下来下个月要结婚了。


文武同志,你想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,把这个酒继续喝好,出发点是好滴,心是善良滴,但也没有必要拿婚姻大事来欺骗组织;因为组织早已经鉴定过了,地球上的灵长类女性都不可能嫁给你的。


见我开始侃侃而天,田多多首先警觉起来:哥几个赶紧压制住大华,这小子神侃有瘾,别让他发作了。


八月的广州酷热赛蒸笼,四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儿,围坐在云鹤南街深巷中这家叫炳记的小饭馆门前。


云鹤南街和广州动物园一墙之隔,墙外吆五喝六的吵闹;墙内有老树撑开巨伞,还是不是伴有狼虫虎豹的低吟。


老板啊炳兼做主厨;厨房中没有空调,啊炳赤膊上灶,一天下来要换三到四次大短裤。他汗出的多,却是以老珠江代替水来喝,一天下来要干掉七八瓶冰镇透凉的。


这当儿,啊炳晃着黑红的赤膊,从厨房颠出来抽烟:嘿,哥几个喝上了,等会儿我送个美极鸭下巴,今天多喝两瓶,等我下了厨过来一起喝点。


炳哥大我们几岁,是石家庄郊县人,太具体出身不详;曾经流窜大半个中国到处开小饭馆并且试图做成大酒楼;一路杀来屡败屡战。


三年前炳哥怀揣五百大元从北京窜到广州,直接拿下房东老费的这个门面。老费是文化局的干部,喜欢喝酒与美食;炳哥直说自己现在没钱但看好这间门面,饭馆肯定能开好;房租每月多付两百但要先营业一个月再补交房租。


老费说,我凭什么信你呀;炳哥只说借厨房一用,拿了自己准备的食材,叮当五四之后端上三样吃食,一盘咕咾肉,一盘溜三样,一盘干炒牛河。然后恭敬的说,费老哥我走过七个省会烧百样菜,您先尝一下手艺。


然后又严肃的从黄布背包里抽出一瓶“闷倒驴”顿在桌上,另外就是老哥看我酒品如何。


以上这个段子炳哥讲过好多回,老费两年前随了女儿移民新加坡,我们只能信了炳哥的故事。今天也是一样,文武说是要结婚,炳哥好像也有事情。


我们先揪住文武挖掘细节,当然一旦被其察觉他已成为焦点,端起来扭捏在所难免。


小山专治这一套:文武不说就算了,一方面可能有啥难言之隐,另一方面他就喜欢胡编这些。


我马上帮腔:是越南买的姑娘还是张恨水小说里钻出来的少奶奶?真没劲,喝酒,喝酒,今天必须喝趴下几个,反正我不买单哦。


文武并不应话,嘴又拢成西红柿芥蒂状。这时大家心里已经有底,这事应该非玩笑,因为这是兄弟欲言难言时的表情。


我回咱老家结婚,和她说好了以后就不回广州了。文武越说声音越小然后灌下一杯啤酒。


沉默几秒钟后文武自己开始裂开嘴痛哭。


哥几个先是被惊了一下,多多反应激烈,呼吸急促:不是说好了在南方一起打拼的吗?这才几年,你说走就走!就他妈听姑娘的,重色轻友,你高中那会就这样,十多年没变,真牛逼。


别这么说啊,我看哥几个都挺局气,可没有不散的宴席呀!炳哥掐着几瓶啤酒站在旁边。


炳哥那晚确实有事儿,原来他在石家庄的老婆终于同意正式离婚;炳哥十九岁和炳嫂结婚,很快发现两个人整天掐架,大事小事都掐。


炳嫂很习惯,掐完架吃喝睡觉都不耽误,炳哥就觉得日子过的没意思。


后来有了个男孩,吵架更多,炳哥实在顶不住了就离家外出闯荡。这期间只是偶尔回去看看孩子,留下点钱。


炳哥在两年前就提出离婚,借口是自己做生意背了债务,怕连累家人。没想到炳嫂反应激烈,如疯魔般的哭闹一气,吓得炳哥连夜偷跑了出来,这一走就是三年没有回去。


前几天炳哥接到老婆的电话,明确同意离婚,唯一要求是孩子不能跟炳哥的姓了。炳哥说这没什么,就当自己没有过这小王八犊子。


你看文武兄为了有个安定的家放弃了漂泊,明里伤感暗里应该是期许很多。炳哥吃苦受累的跑世界,一心想甩脱那个家,现在是明里轻松洒脱,暗里委屈失落。


那晚我们喝光了店里的三箱啤酒,啤酒是最好的镇静剂,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吧。


后来居然感到夜色清爽,树影婆娑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;尤其那道灰亮的高墙,哥几个都曾单手一扶然后对其仰视傻笑,然后无不摇头感慨,爽了,爽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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